PAF专访 | 青年艺术家D：艺术家的创作与空间、观众是一种动态协商的过程

素材来源 | 网络、城市艺术季-广州国际公共艺术博览会参展客户供图/现场图

前言：

公共艺术是当代艺术呈现的重要内容，强调与大众的深层互动，是城市精神和文化的重要载体，也是城市艺术季-广州国际公共艺术博览会正在探索的领域。围绕“唤醒公共艺术力量·彰显城市人文精神”的理念，城市艺术季-广州国际公共艺术博览会组委会设立了PAF访谈专栏，将定期走访公共艺术行业及其关联领域的工作者（如艺术家、专家学者、企业领导、协会负责人、设计师、空间运营者、建筑师、规划师等），来近距离地聆听他们关于公共艺术概念的理解与认知，听取他们对于中国当下公共艺术现状与问题的思考。

本期PAF专访嘉宾为青年艺术家D。

PAF城市艺术季-广州国际公共艺术博览会=PAF

青年艺术家D=D

PAF：作为一名装置艺术家，您如何理解装置艺术？

D：装置艺术有关于它的现代艺术学解释，但是每一个艺术家其实在不断地探索中都会有他们自己的理解，也会根据这个方向不断地去进行探索，这也正是艺术这个学科的包容和魅力所在。

▲D《蚀影》系列

对于我来说，装置艺术更像是一个可以陪伴我们的朋友，无论我们失落、欣喜，他都静静地在那里听我们诉说和我们一起度过时光荏苒一起成长，跨过了时间的维度之后，或许我们成长了，回过头来看，那个陪伴着我们度过一些人生重要节点的艺术装置，好像还是当年的那个老朋友一如既往静静地在那里完成这属于他的使命。艺术家或者是设计师把他创作出来，把他创造在这个空间内，不管他是静态的还是动态的，他都会局限在一定的空间内。但是当我们走进这个空间，来到这个空间的时候我们会发现他的存在。不管这种存在感是强是弱，他都为这个空间增加了属于他的力量。我想把这个氛围感称之为装置艺术给予我们的陪伴感。它就静静地在那里填补了空间的空缺，填补了我们精神的空缺，也让我们的心有了更多的意义，在这个场景下、时间下，充满了更多的感情。

▲D《冰之花》

就像我开始说到的那个样子，每个艺术家都会有自己的理解和自己对于自己理解的探索方向，所以其实在我的作品中大家都能看到关于陪伴和倾听的属性。

▲D《白银骑士》

PAF：装置艺术同架上艺术有很大的区别，它需要根据空间去设计，在您看来，艺术家、空间、作品、观众之间是怎么的关系？

D： 装置艺术和空间的联系很紧密。装置艺术可以说每次的亮相都是全新的生命，它从一个什么都没有的空间，去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它可以和空间整体风格式相互呼应，也可以是相互对抗，从而营造出不同的风格，或者是给人不一样的初印象。

▲D装置艺术作品

好的艺术作品，是可以让观者加入自己的思考，从而赋予更多价值。同样的装置艺术，它和观众的交流模式可以完全不同，它不仅仅局限于一两个维度的展示，有一些装置艺术观众可以置身在其中，并成为装置艺术的一部分。装置艺术给观众增加了（和空间）更多的可互动性，可交互性，让观众在这个艺术品中找到属于自己的观赏角度、理解，以及这个装置艺术属于自己一个人的意义。

作为艺术家，需要去思考你的受众，审视他们的反馈，创作的过程尽量不要牺牲自己的想法，但同时也要积极去找一种方式去符合需求且最大限度保留自己的创作原则。艺术家的作品与空间、观众，实际上是一个动态“协商”和“优化”过程。

▲D 《红玫瑰》

PAF：您希望透过自己的作品向观众传达什么信息？您创作的终极目标是？

D：陪伴。其实这几年我在做一个项目，叫做城市地标［Local marks］LM计划。做这个项目的初衷是因为我这个人其实是比较内向的，而且也有一点路痴。

我相信在大城市各种高度相似的建筑楼群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多多少少大家也会有和我相同的感受（更多是高度相似的城市让我们很难找到特别的归属感）。在城市中，我们作为人类的存在是渺小无力的。而我们身边能静静的倾听我们所有的心事、成长，陪伴我们一起走过一些人生中有意义或者是没有意义的时刻的朋友并不多。或者是说我们每一个人在内心中都希望在这样的一个环境下找到这样的朋友，所以我就想推进这么一个艺术计划。

▲D 《踏雪祈福》

作为艺术家，我经常在想，如何根据不同城市的特点，去尝试做一些有意义的艺术地标项目。19年在杭州西湖做了【未来之境】项目。去年在上海世博展览馆做的【摩登丛林】项目。其实他们更多的意义都是陪伴，或许我们坐在水边静静地看着未来之境，在水中的倒影，随着光影的变化，一起陪伴着我们度过浅浅的时光。或许我们也可以穿过摩登丛林成为巨人，在这高楼耸立的城市间的无力感也发生了巧妙的变化而衍生出更多的文化归属感。

▲D 上海地标项目作品《摩登丛林》

所以我想关于我的艺术作品或者是我的城市地标计划，陪伴和成长是我做这些作品的初衷和目的。当然，如果有可能，我也非常希望再把下一个城市地标项目放在广州，很期待和大家的见面。

▲D 《未来之境》作品安装现场

PAF：每个艺术家都有自己独特的创作方式和灵感来源，当你创作一个作品时，通常你的创作灵感来自哪里？

D：我想更多的是独处和倾听。其实每一次做完大型的艺术地标或者是小型的作品，我都喜欢和自己的作品独处一阵。甚至在展览期间，我也喜欢以观众的身份出现在展览里，和其他观众交流对于这个作品的看法。无论是表扬或批评，我都会非常开心地接受，当然，往往大家还都挺喜欢这个作品的。

也就是因为这样，我更多地了解了大家对于我作品的看法，也能更好地去做下一个作品。通过大家对于我的理解，增加我对我自己的认知。

▲D 《莲映山水》

艺术是一个很包容、很优秀的学科。我们可以在生活中、人生中汲取各种各样的经验和思考，去把它映射在艺术中。而且我觉得艺术的优秀在于它真正地实现了多学科，多维度地融合，我们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吸取营养，并且用艺术的形式，艺术的方式和大家进行探讨交流。所以我也会看一些其他的艺术去丰富自己做装置艺术的内容。

▲D 结合传统工艺美术技法的文创作品

PAF：曾经，当代装置艺术带着“令人费解”“令人不安”的标签，而现在我们看到有很多展现艺术与美之间的联系，凸显艺术和大众的互动参与性，您认为这种转变的原因是什么？

D：因为艺术家们也成长了，都没有那么叛逆了，这个就是开玩笑了。

实际上，无论是令人不安的怪异费解，还是让人舒适的岁月静好，皆是艺术的不同表达，以及艺术家情感的表达方式。而且我觉得艺术这个学科的发展和社会的发展，它是相互联系的，我们的观众艺术审美在不断提高，我们的社会变得更人文、更包容了，我们的科技迭代更为迅速，与此同时，我们的艺术呈现内容也会变得更具有人文属性。那当大家对于艺术变得更包容的时候，艺术家们也会选择用更柔和的方式和大家去交流。

就像是我们作为一个人，我们都会经历青春期的叛逆、暴躁和烦恼，还有对于别人不理解我们的失望。但随着时间沉淀，我们终将成为一个平静优秀的人。或许我们还是一身热血，或许我们还是满腔热忱，但是我们已经能了解岁月静好的力量，能了解平静的力量，也能用更温柔如水的方式去呈现我们的想法和表达。

▲D 结合传统工艺美术技法的文创作品

PAF：另一方面，这是否也呈现出市场导向的影响？比如公共艺术的展示属性等等。

D：是的。但是这个问题其实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艺术家，设计师到底有什么样的区别？其实在去年的某个论坛上我聊过这个问题。艺术圈和设计圈也大范围地讨论过这个问题。

我觉得艺术家他们更倾向于自我的表达，而设计师群体有自己的社会责任，他们的职业属性，他们需要为社会解决问题，他们需要为当下的一些困境提出更优的解决方案。所以说，好的设计师确实也是在进行自我的表达，属于他们自己的表达，但是他们也需要解决社会的问题。

▲D 珠宝设计作品

艺术家既然是根据自我的表达去进行创作，更多的是基于艺术家本身。那么为什么他们会受到市场的影响？我觉得他们其实还是在做自己，只不过他们本身对于自己，对于社会的思考和社会的整体审美产生了一个双向选择。在社会上，我们变得更文明，更包容。而公共艺术，他面对的是许许多多的人各种各样的人群，就像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对于艺术而言，艺术家只是一个起点，艺术家通过艺术作品展开了这一段话题，而之后，关于这一整个话题就要交给观众和时间了。其实同样的艺术作品在不同的时间背景下，他都会有不一样的意义。当艺术家们明白了这件事后，他们或许还是会做出属于自己的答案，但同时也更倾向于把答案的后半段交给观众和时间。

▲D 《秘境》

PAF：您创作的上海地标作品是否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

D：当然。其实无论是我的公共艺术项目还是收藏类的创作，其个人风格和创作理念一直都是相同并相通的，即这件作品需要参与方（观众/藏家）来共同来谱写。希望在时光荏苒后回头看我的作品，也曾经陪伴过你那一段时光。

去年我收到这份项目的委托，这是一个展现上海城市风貌的一次展览活动，去为这样的展览活动去制作一个艺术的地标和装置。

那么我想我需要尽可能地了解当地城市风格和当地人们对于这个城市的想法。毕竟我想和大家去做朋友，我想让我的作品也和大家能成为好朋友，当我以这样的身份去漫步在上海的时候，我发现大家在高楼耸立的钢筋丛林中是那样的渺小、无力，也是那样的行色匆匆。所以在制作这一次城市地标摩登丛林的项目时，我选择把人和建筑的关系进行置换。

通常的装置艺术会设置明显的观赏边界，但是我的想法是，我希望每一个人都能切实地感受到我的作品，我的设计给予大家的陪伴。人们行走在这几组装置建筑群中，仿佛成为巨人甚至说只需要轻轻抬手，他们便可以触碰到整个艺术装置的最高点。人们在这三组装置艺术中行走。或许不会认为他是装置艺术。那么，这些作品给予人们的陪伴，我觉得就已经开始了。当展览开始的时候。人们不敢走进这几组装置艺术中，人们只是说不断地在他的身边走过，不断的去观察着他们，也不断的对他们进行讨论，当人们逐渐熟悉了之后，人们走进了整个作品，也成为了这么登丛林中的巨人。我觉得我们每一个人在城市中都是渺小无力的，也都有这样的时候，所以说我希望这样的作品能给予人们归属感，力量感，这几组装置和上海有着一样摩登的建筑结构，他们现代华丽，但他们却并不冷漠。而人们也不再是在钢铁森林中行色匆匆而又渺小的人类。人们开始会驻足停留，甚至在无意间放慢脚步，那我想这样一个时候，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我的作品就已经达到了他的意义。

▲D 《银杏的圆舞曲》系列

说得好像还有一点哲学的感觉，但是我真的是希望在这个作品中，人们不管是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人和建筑的关系，已经通过艺术的形式发生了倒置。人们不再是渺小的，人们成为了巨人，走在城市的丛林中。

再后来我看到上海当地的政府工作报告书时，发现这次展览是作为上海的三大名片性展览，我也真的是很开心，能为这样的展览去制作艺术地标和艺术项目。也希望在这短短的几天展览中，能切实地让每一个走进这个装置的人们重新地找回自己的强大与力量。

▲D 《银杏的圆舞曲》系列

PAF：当代艺术思考的，是当代引发人深思的议题。对于您来说，如何通过作品引导观众思考诸如幸福感、生活方式等当下的重要议题？

D：虽然我接受的文化教育算是东西方优秀文化相互交融的，我却一直生长在中国这片土地上，所以说中国人骨子里的内敛、含蓄等品质也是深深刻画在我身上的，这点也会折射到个人的日常行为处事和创作中。而恰是这种内敛和含蓄让我的作品相对比较纯粹，正如我朋友所说的一种奇怪的能够让人一点点平静下来的力量。

陪伴是我作品的一个重要思想。或许你不需要知道我在陪伴你，我的作品在陪伴你，但是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走近和走进这个作品时，这种潜移默化的磁场和力量就已经发生了。或许最开始你看到我的作品时会把它当做一个艺术作品，会觉得它华丽却有一些冷漠，但当你一次又一次的走近时，这个作品成为了你的朋友，成为了一个会静静陪伴你的朋友。这时你开始参与这个作品，也成为了这个作品的一部分。这就是艺术的力量，能够实现观众和作品默默无言之间的关系与羁绊。这种观力量就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反而更能直达我们内心最深处，最柔软的地方。